茅山全真道道藏乾元观阎祖派一明代《道藏》
【摘 要】本文主要梳理了明代茅山道士参与编修《道藏》的史实,以及茅山主要宫观获得并收藏御赐《道藏》的情况,说明茅山作为道教名山,历千年而不衰,在明代仍然是道教活动的中心和皇家祭祀的道场。其中茅山乾元观经过明代高道阎希言等人的募化重建,获得御赐《道藏》,举办皇家道场,一时跃居茅山道观之首,并奠定了其为江南全真道中心的地位。
【主题词】茅山 全真道 道藏 乾元观 阎祖派
一、明代《道藏》的编修
道教一切经书的总集,称为《道藏》。学界一般认为,《道藏》的编纂大约始于南朝时陆修静所编的《三洞经书》。此后,有唐玄宗时编纂的《开元道藏》、宋真宗时编纂的《宝文统录》和《大宋天宫宝藏》、宋徽宗时编纂的《万寿道藏》等。再后有金章宗时编纂完成的《大金玄都宝藏》,元代宋德方主持编纂的《大元玄都宝藏》。然而,由于水火人虫等原因,明代以前的诸多版本的《道藏》均告亡毁,迄今无一流存下来。
明代初年,道教典籍已残毁严重。明成祖永乐年间,敕谕第四十三代天师张宇初纂修道教经典,由于永乐皇帝去世,修藏工作中断未行。到明英宗正统九年(1444),又诏谕通妙真人邵以正“督校大藏经典”,才重加订正,增所未备,锓锌以传。当年十月,《道藏经》刊版讫工。明年,又增刊每函卷首三清及诸圣像图和卷末护法神像图。明英宗没有为这部《道藏》赐名,当时一般以《大藏经典》、《道大藏经》、《道藏经典》、《道藏经》、《大明道藏经》称之,后人为方便起见,称为《正统道藏》。《正统道藏》凡480函,5305卷。《正统道藏》刊成之后,明英宗、宪宗、世宗、神宗诸帝陆续印刷,颁赐天下宫观。到明神宗万历三十五年(1607),又敕旨第五十代天师张国祥刊印《续道藏经》,后人称之为《万历续道藏》,凡32函,180卷。《万历续道藏》紧接在《正统道藏》之后,合为一部总集。我们今天所见的《道藏》就是这两部道藏的合集,总称为明《道藏》,共收录道书1476种,5485卷,经版叶。现在一般说《正统道藏》时,往往包括《万历续道藏》在内。
二、明代茅山道士参与修校《道藏》
在明代《道藏》的编纂过程中,茅山道士作为当时道教界的精英,曾受敕召,参与了《道藏》的编修工作。如茅山崇禧宫道士汤希文曾参与《正统道藏》之编修,茅山乾元观道士黄合贤曾参与明万历年间之检修《道藏》。
明嘉靖中江永年纂《茅山志后编 道秩考》载:
汤希文,永乐间由副灵官。宣德正统间历授道录,至灵官,钦取修《道藏经》,升左演法。景泰改元,升右正乙,兼朝天宫住持。天顺五年卒,遣应天府丞刘洙赐以谕祭。[①]
清康熙中笪蟾光编《茅山志》附《道秩考》亦载:
汤希文,号复古,溧阳人。宣德时历道录至灵,正统间钦取修《道藏》,升左演法。景泰改元,升右正乙,兼朝天宫住持。天顺五年卒,圣谕应天府丞刘洙往祭。[②]
由上可知,汤希文原是茅山崇禧宫道士,永乐年间曾担任华阳洞副灵官,宣德间升任道录至灵。明正统年间,敕谕邵以正督校《道藏经》,同时从全国各地抽调高道参与编修,汤希文就被召至京师,参与修纂《道藏》。
从现有资料来看,正统年间参与编修《道藏》之道士可考者,除了督校官邵以正而外,另有喻道纯和汤希文二人,他们均为名重一时的高道。如邵以正作为刘渊然之高足,受到刘渊然之举荐,“召为道录司左玄义,正统中迁右正一,领京师道教事”[③],奉诏督校大藏经典。天顺二年,赐号悟玄养素凝神冲默阐微振法通妙真人。而喻道纯受法于邵以正,参预了校雠《道藏经》之事,景泰中拜道录司右玄义,不久进升左玄义,进而又升右正一,成化年间赐诰体玄守道安恬养素冲虚湛默演法翊化普济真人,仍领道教事。当然,参与《道藏》修校工作的茅山道士汤希文亦应是一位学识渊博的高道,他后来升任道录司右正一,兼朝天宫住持,为道门之领袖。而且他与朝廷的关系也非常密切,死后圣谕应天府丞刘洙往祭。
此后,明代诸帝多次重印、修补《道藏》。据柳存仁先生《道藏刊本之四个日期》一文考证,明代《正统道藏》在嘉靖三年(1524)重印,并小有缮补;于万历二十六年(1598)重印,一些地方作了挖补、修改[④]。 到了明神宗万历三十五年,第五十代天师张国祥又奉旨校梓刊印了《续道藏经》。那么,在这么多次校刊《道藏》的过程中,应该有不少道士参与其中,只是史书缺载具体人名。据现有资料,至少茅山乾元观道士黄合贤曾应召参与其事,并受到宠褒。据清初王复礼《武夷九曲志》记载:
黄合贤,号知白,大梁人。少好道,入三茅山,师事闫希言。逾七旬,颜如童子。晚创知白庵于七曲。万历初,有懿旨择高真检《道藏》,合贤应召,曾受宠褒。[⑤]
文中提到黄合贤曾在三茅山“师事阎希言”,按照阎希言在乾元观开创的阎祖派的传承谱“复本合教永……”,则黄合贤应为阎师言的徒孙辈。黄合贤作为出家于茅山乾元观的全真道士,在万历初年,曾应召检修《道藏》,并受到宠褒,说明其是一位熟知经典的博学之士。这次万历初年的检修《道藏》,究竟是为万历二十六年的重印做修补工作,还是为万历三十五年的刊印《续道藏》做准备,不得而知。但可以肯定,茅山乾元观道士黄合贤作为博学高真,曾经在万历初年参与了《道藏》的检校工作。
三、明代茅山多所宫观获得钦赐《道藏》
茅山作为道教的第一福地、第八洞天,历代以来,香火鼎盛,高道辈出,道脉绵延,历经千余年而不衰,到了明代,茅山仍然是道教活动的中心,是皇家祭祀的道场,备受尊宠和殊荣。从明代《道藏》的修纂这一重要历史事件来看,不仅有多位茅山道士参与了《道藏》的修校,而且茅山的主要宫观都获得了御赐《道藏》,成为庋藏《道藏》的重要场所。
1、元符宫与《道藏》
元符宫全称元符万宁宫,俗称印宫或中宫,位于茅山积金峰南腰处,是茅山历史上著名宫观之一。宋时,宫后为潜神庵,为刘混康结茅修炼之地;庵前为上清宗坛,祭祀历代宗师。其时建筑壮观,规模宏大。明代元符宫屡有修缮,宫内设华阳洞正、副灵官。作为茅山地区的重要宫观,元符宫在明代正统年间首先获得了御赐《道藏》一部。《茅山志》卷二收有《明英宗颁赐道藏勅》一道:
朕体天地保民之心,恭成皇曾祖考之志,刊印道藏经典,颁赐天下,用广流传。兹以一藏安奉三茅山元符宫,永克供养,听所在道官道士看诵赞扬,上为国家祝釐,下与生民祈福。务需祗奉守护,不许纵容闲杂之人私借观玩,轻慢亵渎,敢有损坏遗失,违者必究治之。
正统十二年八月初十日[⑥]
又据明嘉靖间江永年纂《茅山志后编》载:
正统十二年八月颁赐道经一藏于元符宫,即建藏殿貯之。今燬回禄。
综上可知,明英宗正统十二年,曾颁赐茅山元符宫《道藏》一部。明《道藏》初刊于正统九年,到正统十二年,始印就《道藏经》多部,颁赐天下宫观,而茅山元符宫就是较早获得御赐《道藏》的宫观之一。同时获得御赐《道藏》的宫观有北京白云观、龙虎山大上清宫等著名宫观。
元符宫在获赐《道藏》之后,曾建有藏殿以贮存之。可惜的是,这部《道藏》大概在嘉靖以前就毁于火灾。
到了明万历二十六年,明神宗再次刊印《道藏》,并颁施全国各大名山宫观,茅山元符宫再得获赐《道藏》一部茅山全真道道藏乾元观阎祖派一明代《道藏》,《茅山志》记载了当时颁赐的勅谕一道:
朕发诚心,印造道大藏经,颁施在京及天下名山宫观奉,经首护勅已谕其由。尔住持及道众人等,务要虔洁供安,朝夕礼诵,保安眇躬康泰,宫壸肃清,忏已往愆尤,祈无疆寿福,民安国泰,天下太平,俾四海八方同归清静善教,朕成恭己无为之治道焉。今特差御马监太监叶忠赍请前去彼处供安。各宜仰体知悉,钦哉故谕。[⑦]
这篇敕文没有标明颁发日期,但根据相似的敕文,如娄近垣《龙虎山志》卷十录有明神宗二十七年二月《钦颁道藏安供大上清宫勅》、清乾隆中姚远翻纂《华岳志》卷五录有万历二十七年《颁西岳华山西岳庙藏经勅》等,这些颁经敕除宫观各异及赍经使或有不同外,敕文内容与上述元符宫的敕谕全然相同,因此可以推测,元符宫再次获赐《道藏》的时间大概在万历二十七年左右。
总之,茅山元符宫作为当时的名山宫观,在明代正统和万历年间两次获赐《道藏》,并建有藏殿以庋藏,反映了其与皇室的密切关系和在当时道教界的重要地位。
2、九霄万福宫与《道藏》
九霄万福宫俗称顶宫,位于茅山主峰大茅峰顶。创建于西汉三茅真君飞升之后,元代敕建,赐额圣祐观,专祀大茅真君。历朝祭祀三茅,多于此处投金龙玉简。明代诸帝多次遣使赍金前来祭祀。到明万历二十六年(1598),又得敕建殿宇,赐名九霄万福宫。有太元宝殿、高真殿、圣父殿、藏经阁等茅山全真道道藏乾元观阎祖派一明代《道藏》,殿宇金碧辉煌,雄伟壮观,道院客堂众多,规模宏大,是茅山地区著名宫观之一。
九霄宫在明万历间敕建赐额之后,更得皇室宠遇,多次遣使建醮祈福,颁赐金书《玉皇经》一部,并颁赐全套《道藏》,使得九霄宫成为茅山地区庋藏《道藏经》的宫观之一。
万历四十一年(1613),明神宗的母亲患病不愈,明神宗听说抄写《玉皇尊经》可以消愆解厄,于是发心颁降帑金,命道众楷书金字《玉皇尊经》一部三卷,安镇名山,那么这部金字《玉皇经》就安镇在茅山九霄宫,据《明神宗赐九霄宫玉经勅》载:
朕奉天御世,荷上帝之洪仁,法祖抚民,赖圣母之慈诲,忧勤致治,恭报慈恩。偶值慈躬之弗宁,眇躬祈天以请代。恭闻玉帝尊经,实惟上真至言,资化消愆,保劫昌运,自古哲王悉加崇重。虑以纸墨之传未尽尊经之义,用是朕发诚心,颁降帑金,特命虔洁道众楷书金字玉皇尊经一部三卷,安镇名山,永远供奉,讽诵祝禧,上答皇天之眷佑,恭报圣母之慈恩,端祈圣目光明,慈龄延益,保和景运,安定臣民,康泰朕躬,永延寿福。所在道流严洁礼诵,敬护尊藏,不许亵玩损失。钦哉故谕。
万历四十一年四月[⑧]
明神宗将金书《玉皇经》供奉于茅山九霄宫,并为其母消灾祈福,说明九霄宫深得皇帝及太后之信任,是皇家祈福之道场。
明年,即万历四十二年(1614),明神宗又御赐全套《道藏》于九霄宫。笪蟾光《茅山志》卷二载有万历四十二年的《藏经敕》一道:
勅谕南直隶应天府句容县三茅山九霄万福宫住持及道众人等,朕发诚心,印造道大藏尊经,颁施在京及天下名山宫观供奉,经首护勅已谕其由。……今特差酒醋面局右副使潘进喜赍请前去彼处供安。各宜仰体知悉,钦哉故谕。
万历四十二年三月[⑨]
该敕颁赐的年月是万历四十二年,这时《正统道藏》已经修订过多次,《万历续道藏》也已校梓印刷,根据常理,此时颁赐九霄宫的《道藏》应该是包括《正统道藏》和《万历续道藏》在内的全套道藏。
总之,九霄宫作为茅山地区最著名的宫观之一,因其道场之灵验和皇室之尊崇茅山道人法,在万历年间不仅得以敕建赐额,而且获得御赐金书《玉皇经》和全套《道藏》,成为目前可考的庋藏全部《道藏》(包括《正统道藏》和万历《续道藏》)的茅山宫观。
3、乾元观与《道藏》
乾元观坐落于三茅峰之东,郁冈山前。历代高道多隐修于此,如秦时李明真人在此建炼丹院,南朝梁弘景创郁冈斋室,唐时李含光建栖真堂,宋代朱自英建集虚庵,后敕名乾元观。元代乾元观有八百多间房舍,规模巨大,入明后逐渐荒废。明嘉靖、万历年间,全真道士阎希言、江本实、李彻度诸人来此居住,募资重建,殿宇道院,渐次鼎新,并获得御赐《道藏》及御笔金书经典,为皇室举办金箓道场,乾元观名声大振,一时成为茅山诸观之首,江南全真道的中心。
乾元观获赐《道藏》是在明神宗万历年间。明末顾起元(1565-1628)撰《茅山重建乾元观记》载:
万历丙戌中,道人阎希言自武当来,胥宇而善之,一时公卿大夫慕道餐风者,相与协力,归其侵地,构静室以居羽流之四辏者。其徒江本寔,又翦山之荆棘,杂植松柏桃杏以万计。于是郁冈之胜,顿还旧观,而门殿固尚未创也。希言逝而李一了者来,其道价颇与希言埒茅山道人法,公卿大夫以问真往还者,益盛于希言。时于是谋举观之旧趾,一为之新。其事颇流闻禁中,天子为给赐《道藏》全部,俾供奉于观。[⑩]
又,王锡爵(1534-1610)撰《乾元观记》曰:
万历己亥,神庙以圣母所印《道藏》四百八十函赐之。[11]
可见,乾元观获赐《道藏》的时间是在明神宗万历己亥年,即万历二十七年(1599)。当时颁赐的《道藏》共四百八十函,为圣母所印,应该是万历二十六年重印之《正统道藏》。其时,乾元观的修复工作尚未完成,因为获赐《道藏》的殊荣,大大加快了重建速度,此后,在李彻度之徒李教顺的主持下,乾元观最终修复成功。
于是命其徒李教顺主营建,工甫集而一了飘然去游吴越间,已转而入歙,将终隐于三天子都,不复至。于是教顺毅然身荷其事,奔走南北公卿大夫若中贵人之门,庀材鸠工,手足胼胝,不敢告休,幸亡阙事。戊申春,余一履其地,时大殿甫讫工亡何,而山门及廊庑之属,咸粲然有成功,乃至像设塗垩之事,亦既无复遗力矣。[12]
顾起元在文中提到万历戊申(三十六年,1608)春,乾元观的重建工作基本完成,大殿、山门等都粲然有成。在乾元观重建过程中和建成之后,皇帝敕谕不断,赐物众多,尊宠之极,其中明神宗于万历壬子(四十年,1612)钦赐的御笔金书《玉皇》诸经,尤显珍贵。王锡爵《乾元观记》载:
壬子后,复赐孔雀、玉皇、东岳玄范诸经,衮衣绣幢,醮资若干缗。上方之珍,中贵之使踵至,至则群鹤啸舞,云中缭绕如御烟者移晷,众睹异之。[13]
又,明末李维桢(1547-1626)撰《乾元观供众田记》亦载:
已而上赐道经一藏,御笔金书玉皇、孔雀诸经,关将军玉玺三清像,衮衣繡幢,及三年诵经香帛诸费。于是观名胜著录图牒,金陵句曲中无得而踰焉。[14]
那么,乾元观不仅获赐《道藏》全套,而且获赐御笔金书的《玉皇》、《孔雀》、《东岳》诸经,以及钦赐的关将军像、三清像、斗姥铜像等,这样的宠遇不是一般的道观所能比拟的,说明乾元观已经具备了皇家道观的地位。事实也正如此,在此后的数年中,乾元观多次承办为明神宗、为太后祈福的金箓大斋等,成为皇家祭祀的道场。
乾元观在获赐《道藏》和金书诸经后,建有藏经殿以贮存之。据王锡爵《乾元观记》载:
复念圣恩玄经,不可屑越,藏之何所。乃虔走南都,逢侍御蜀王公藩臣茅山道人法,倡议乐施,诸中贵党刘诸君为之助。主上又岁颁香资,有羡积累。鸠工藏殿落成,金碧焜煌,籤轴扃鐍,非斋沐稽首,不敢启眂。而乾元始为茅山冠。……观有敕赐金额,前祀灵官,中为藏经殿,左祀太乙,右祀雷祖,西有延禧之坛,东有仙学之馆。
就是说,在乾元观重建过程中,因为获得御赐《道藏》,故募建了藏经殿。藏经殿位于乾元观之中心位置,前有灵官殿,左为太乙殿,右为雷祖殿等,藏殿金碧辉煌,庄严肃穆,体现出至上权威。
四、小结
作为上清宗坛的茅山道教,历晋唐至宋元,一直兴盛非常。进入明代以后,虽然宫观有兴有废,但茅山道教依然保持着道教中心的地位,承担着皇家道观之职能,并具有相对独立的管理系统。如明代朝廷设立道录司作为管理道教的最高机构,而自洪武十六年始,道录司奉礼部劄在茅山开设专门衙门以管理茅山的道教事务,设立华阳洞正副灵官各一人,掌领华阳教事,三茅山各宫观统属之,并掌祖传印剑,主行符箓等事。凡茅山重大事务,可直接上报道录司转达礼部,地方道纪司不许干预,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茅山道教与明朝廷的密切关系。
从明代《道藏》编纂这一重要道教历史事件来看,茅山道教也发挥了其作为道教名山应该担当的职责,如正统年间崇禧宫道士汤希文参与了《正统道藏》之编修,万历初年乾元观道士黄合贤参与了《道藏》的检校工作等,说明茅山培养出来的高道具有相当的学识水平和声望权威,才能够担当得起修校《道藏》这样的国家工程。
而从《道藏》的颁赐和庋藏来看,茅山更得皇室青睐,从现有资料来看,先后有元符宫、乾元观、九霄宫三个宫观,共得到四套钦赐《道藏》。其中元符宫于正统十二年就获赐有一套《道藏》,其时《正统道藏》刊印不久,元符宫成为较早获赐《道藏》的名山宫观之一。此后,明神宗于万历二十六年又对《道藏》进行了校补和重印,这次重印的《道藏》颁赐了茅山的两座宫观,即元符宫和乾元观。此后,万历三十五年又编成《续道藏》,万历四十二年,茅山九霄宫获赐了包括正、续《道藏》在内的全套《道藏经》。
茅山作为道教名山,宫观众多,但是一座名山之中有三所宫观都获赐有《道藏》,并建有藏经殿以庋藏,这样的殊荣还是不多见的。而茅山能够获赐多套《道藏》,与茅山道教的重要地位和灵验效应分不开,亦与明代茅山的道派传播、分宗立派有关,如明代茅山乾元观阎祖派的兴起。
乾元观在宋元时期盛极一时,但进入明代以后,逐渐荒废,到了嘉靖年间,只剩下一些残碑破屋。万历初年,全真道士阎希言云游至此,发心修复乾元古观,在他周围,聚集了一批奇行异能、修炼多年的有道之士,如江本实、李赤肚、王小颠等人,他们均为阎希言门下的高足弟子,在宗教修行上已达到较高境界,具有极强的感召力。他们四处募化,游走官僚士绅阶层,并得到了以王世贞为首的江南文士集团的大力扶持[15]。他们的事迹还被传闻于朝廷,引起了皇帝和太后的关注,于是有了万历二十七年的颁赐《道藏》。而乾元观在得到御赐《道藏》之后,知名度和影响力大为提高,募资力度和重建速度也大大增加,在朝廷、官绅和全真道士的多方合力下,乾元观的重建工作顺利完成,殿宇像设,辉煌壮丽。尤其是御赐《道藏》和藏经殿的落成,代表着无上皇威,乾元观一跃成为茅山之冠,所谓“乾元始为茅山冠”,“金陵句曲中无得而逾焉。”
乾元观重建完成后,即成为茅山地区全真道活动的中心,亦成为皇室举行祭祀活动的皇家道场。万历四十年,乾元观获赐御笔金书的《玉皇》、《孔雀》、《东岳》诸经。万历四十一年,明神宗特命茅山乾元观全真道士李教顺等,为太后启建祝寿祈祥的金箓大斋。同年,明神宗又特命全真李教顺等,在茅山乾元观启建金箓斋,祈求天下太平风调雨顺。万历四十二年,明神宗又命全真道士李教顺等,在茅山乾元观三清大殿启建了为期三个月的三辛忏醮,每日焚香诵经,以消灾度厄,增延圣寿,福国庇民。总之,明代皇室频繁地在茅山乾元观举办道场活动,反映了明神宗及太后对乾元观全真道士的信任,也说明乾元观自重建伊始,就承担起皇家道场之职能。
在地方长官、士绅精英的商议下,住持全真道士的乾元观自重建落成之后,就脱离了茅山华阳洞灵官的管辖,形成独立的传承和发展系统。所谓“宗伯京兆邑长吏咸议,以为观领全真教,与诸宫道不谋,宜专属之,主观者无隶华阳,致妨静业,定为令。”[16]就是说,由于乾元观是全真教的宫观,与茅山其他传承正一道的宫观不一样,应该有专门的管理系统,可以不必隶属于华阳洞灵官的管辖。在这样的行政命令和文化权威的扶持之下,乾元观的全真道派在茅山落脚生根,发展壮大。
明代晚期,以乾元观为中心,以阎师言为祖师,在茅山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全真道分支流派,后世称之为阎祖派。阎祖派的兴起,改变了茅山原有的道派格局。清代茅山“三宫五观”中,除了三宫之外,五观皆传全真道。这五观得以改传全真道,是由乾元观开启的。明清以来,乾元观阎祖派一直传承不断,成为江南最重要的全真道派,而乾元观亦成为茅山唯一的十方丛林,以及江南全真道传播的中心。
【作者简介】汪桂平,现就职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。
[①] 转录自陈国符:《道藏源流考》上册,第177页,中华书局,1963年12月第一版,1992年北京第4次印刷。
[②] 笪蟾光:《茅山志》(《中国道观志丛刊》第13册,江苏古籍出版社,2000年)后附《道秩考》,页2。
[③] 《明史》卷二百九十九。
[④] 参见柳存仁:《和风堂文集》(中),第942-973页,上海古籍出版社,1991年。
[⑤] 王复礼:《武夷九曲志》卷十二,页38。
[⑥] 笪蟾光:《茅山志》(《中国道观志丛刊》第12册,江苏古籍出版社,2000年)卷二,页24-25。
[⑦] 《勅谕三茅山元符万宁宫住持及道众人等》,笪蟾光:《茅山志》卷二,页26-27。
[⑧] 笪蟾光:《茅山志》卷二,页25-26。
[⑨] 笪蟾光:《茅山志》卷二,页27-28。
[⑩] 顾起元:《茅山重建乾元观记》,见氏著《嫩真草堂集 文集》(《四库禁毁书丛刊补编》本)卷十九,页4。
[11] 王锡爵:《乾元观记》,见杨世沅《句容金石记》卷九,页30。
[12] 顾起元:《茅山重建乾元观记》。
[13] 王锡爵:《乾元观记》。
[14] 李维桢:《乾元观供众田记》,见氏著《大泌山房集》(《四库全书存目丛书》本)卷五十四上,页55。
[15] 参见王岗:《明代江南士绅精英与茅山全真道的兴起》,见赵卫东主编《全真道研究》第二辑,第26-71页,齐鲁书社,2011年。
[16] 李维桢:《乾元观供众田记》,见氏著《大泌山房集》卷五十四上,第55页